第(2/3)页 老道士仿佛预感到了什么,被阴风冻得虚弱的他,开始满脸焦急的朝削剑拼命大喊,似乎在喊削剑回来。 就连一直闭目盘腿不动的晋安,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,他眼皮眨动,脸上表情愤怒,扭曲,想要努力睁开眼睛醒来。 削剑朝老道士说了一句话。 但他全身痛得嗓子嘶哑,什么也说不出,最后沉默转身,面朝眼前那爆炸过后的一地碎肉骨渣,那些碎肉骨渣里正有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站起来,三千!六千!九千! 那些带着怨恨诅咒的污秽血肉,还在快速分裂! 削剑踏出第一步! 咔嚓! 本就被爆炸冲击得不堪重负的身体,刹那,有一根腿骨断裂,撕裂开的伤口里,暴露出一小截血淋淋骨刺。 他继续踏出第二步! 噗哧! 腹部撕裂开一条血肉,皮开肉绽,衣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。 此时狂风骤雨的天地,只剩了那唯一一道天地孤影,沉默但坚定的走向面前的血肉海。 每一步迈出,他身体就撕裂开新的伤口。 那些侵入他体内的磅礴阴气、污秽血肉,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,肆意破坏他身体机能,一个瘦弱身躯里塞满了来自世间最恶毒的怨恨与诅咒,一个人承受下了世间最大的孤独、怨恨、诅咒。 轰隆! 当削剑体内机能被完全破坏殆尽,捞尸人体内的尸气、死气再也不受压制的突破枷锁,噗哧! 后背皮肉撕裂。 破笼而出一团炽烈如大日耀眼的阳气。 一口! 仅仅一口! 漫天漫地的尸山血海就被从削剑体内冲出的更加磅礴阳火吞尽,阴至极是极阳,一张张扭曲人脸不甘心嘶吼,挣扎,想要逃出去,可还是被削剑体内爆发的阳火给硬生生拖回体内一口吞尽! 头顶的恐怖鬼云消失。 周围气温重新快速回暖。 什么妖魔邪祟全被肃杀干净。 恐怕世人都想不到,在一个捞尸人体内会藏着如此恐怖,磅礴阳气。 随着那些大地上的尸山血肉被一口吞尽,阳火消失,似乎又重新退回削剑体内,身体机能破坏殆尽的削剑,两眼一黑,噗通栽倒进阴水河里。 削剑落水后生死不知,面朝下,血肉模糊后背朝上的漂浮水面上不动,唯有手中死死抓着晋安送他的古剑依旧不放。 也多亏有这神性宝物古剑,才没让他在阴水河里瞬间化作森森白骨。 老道士虽然震惊于削剑最后一口吞掉天地血肉的那一招,但看着生死未知,即将要沉入水底淹死的削剑,他着急大喊一声,此时那些冻彻入骨的阴风已经消失,他跑去想救起削剑。 但跑到阴水河边才发现他无法下水。 恰在这时,水下浮起一团乌黑头发,托举起削剑身体,避免了削剑沉入河底。 老道士欣喜大喊一声:“水神娘娘!” “水神娘娘,你把削剑推到岸边,老道我在岸边接住你们上岸!” 水神娘娘在之前那场重创下并没有死,可她负伤太严重了,到现在才刚刚恢复些阴气,她光是托举削剑已经十分勉强,根本无力把削剑推到岸边。 看着水神娘娘虚弱托举削剑,被湍急水流快速带远,救人心切的老道士跑回晋安身边,拿来分水珠想下河去捞回来削剑,但就这么一来一回功夫,他发现水神娘娘和削剑都已经顺水漂远。 他迈开脚步,努力追赶,可怎么都追赶不上水流速度,他追急了眼,担心水神娘娘和削剑两人最后都扛不住,直接把手里分水珠远远扔给水神娘娘。 “水神娘娘接住这颗分水珠!如果你跟削剑出了洞天福地,就来府城的五脏道观找我们!” …… …… 风雨飘摇。 头顶持续不停的阴雨,就如老道士此刻的心情。 虽然在最后关头有水神娘娘救下削剑,但削剑和水神娘娘下落不明,尤其是削剑身负重伤后生死未知,他双手托了托背上的晋安,继续吃力往前走。 削剑丢了。 小兄弟不能再出任何意外。 只要有小兄弟在,五脏道观就永远散不了。 有小兄弟在的地方,就永远有五脏道观。 老道士背着晋安,在这片阴阳紊乱的遗迹里,一路往前走,时不时停下看看手中罗盘,辨别方向。 随着离地宫越远,四周的阴阳紊乱雾气在变淡,似乎地宫布下的阴阳结界世界似有距离限制的,只要能彻底走出去结界距离,他们就能被传送出去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周雾气变淡的原因,还是晋安身上神性宝物太多,神性气息浓烈的原因,亦或是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阴气与阳气碰撞,惊走了宵小鬼魅,让阴间暂时太平,总之老道士背着晋安离开的这一路上难得平静。 不过这阴阳结界太大,再加上老道士赶路速度也快不了,直到快要天黑,他也走不出结界。 他只能找了个神殿先住下。 这只是座很普通的小神殿,老道士看着神殿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沉,马上就要天黑,目露担忧之色,又回头看看依旧闭目未醒来的晋安,他继续抱着那块他坚信能带来福运的匾额神神叨叨起来。 就在老道士寸步不离守着晋安,抱着匾额神神叨叨的时候,忽然,老道士发觉晋安口中原本模糊不清的咒语,正逐渐清晰,仔细一听,居然是六丁六甲符的咒语。 随着晋安咒语越念越清晰,他身上那张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有灵性浮动,六丁六甲符开启,六甲阳神与六丁阴神以灵光护住晋安的肉身与三魂七魄,驱邪避凶。 可晋安依旧没有醒来。 闭目未醒的他,转而念动其它咒语,这次有了六丁六甲符护身,他念咒语清晰许多,居然是五雷斩符咒语。 咔嚓! 轰隆! 天上突然一声闷雷,天打雷劈,但什么都没劈到。 晋安转而念起身上其它黄符的符咒,这次是驱瘟符的符咒。 噗哧!他身上那张三次敕封驱瘟符无火自燃,烟气袅袅飘升,最后尽数吸入他的口鼻,五福大帝入住五脏,为他拔毒祛瘟。 晋安猛的阖开双眼,瞳孔里有五神光影浮现,转瞬即逝。 “小兄弟你终于醒啦!太好了!” 老道士惊喜大叫,一把抱住晋安,声音哽咽差点哭出声来。 晋安这时候已经发现神殿里只有他与老道士,没有削剑身影,他心头一沉,沉声问道:“老道,削剑呢?” “我怎么会在神殿里,我被困在幻境世界后,后来都发生了什么?” 一听到削剑,老道士再也压不住心头悲伤,眼眶红通通的说起晋安中死人殃气,遭了殃后发生的所有事。 晋安面沉如水。 身影豁然拔地而起。 他不顾外头马上就要天黑的昏暗天色,跑出神殿环顾这个阴阳紊乱的结界,最后跃上一处高地眺高远望,迎着天地擦黑的最后一刻,他这才重新回到神殿里。 晋安返回神殿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别的,反而是安慰起一脸自责的老道士:“老道,这事不怪你,哪怕当时我在场,也不一定能在地宫里那些修行了千年道行的鬼物手中安然逃脱。” “现在你我还活着,削剑被水神娘娘救走,已经是最好结局,你已经做得非常好,无需太过自责,内疚!你都说削剑那么厉害,一口就把地宫里的千年道行邪祟给吞了,削剑肯定命跟我一样硬!削剑有水神娘娘和分水珠,又是捞尸人,连地府阎王、牛鬼马面、黄泉路上的死人都看不到他,他肯定还活着!” 晋安双手紧紧攥拳,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血,一字一句说道。 老道士重重点头:“小兄弟你说得没错,削剑阳德重,肯定会逢凶化吉的!” “削剑可能并不是吃死人肉长大的捞尸人,人死后阴盛阳衰,断然不可能像削剑那样阳盛阴衰,阳火连千年道行邪祟都能一口吞掉。” “削剑身上的活人死相来头,或许比我们一开始猜想得还要大!” …… 洞天福地是持续了千年不歇的雨泽世界,在这里并没有太阳,也没有月光,天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厚厚乌云,给人心头带去阴霾。 这个世界白天乌云笼罩。 即便到了晚上,也只是让本就昏暗的世界更暗一些。 咣当! 蓦然。 天色刚黑,就响起一声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,声音是来自地下。 “那是…什么声音?”老道士骇然站起。 咣当! 咣当! 巨大声音还在 声音还在持续,猛力轰砸,响彻天地。 听了一会,老道士终于听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了,脸色剧变:“该不会是地宫那口玉棺里的殃气终于成煞,正在砸开玉棺,打算破棺而出吧?” 嗥! 来自地下深处的惊悚,沉闷咆哮声再次响起,犹如带着枷锁的厉鬼在挣扎,从地下深处发出沉闷咆哮。 声音比白天时候听到的还更加怨怒,阴森冰冷。 天地异动。 风云突变。 有东西,正从地下破土而出,声势浩大。 吼! 仿佛是威严受到挑衅,天地尽头的九座神山里的那座断山里,同样也传出一声巨大嘶吼。 气势惊天动地。 震得群山都在摇晃。 砰!砰!砰! 在看不见的浓黑雨夜里,似乎有擎天般巨大的人手,抓住断山边沿,想要脱开桎梏,从山体里攀爬出来。 断山里一直有个古老庞然大物存在。 这一刻,让人恍如来到洪荒年代,天地都好似在这两个嘶吼声中悲鸣,颤抖,即便隔着那么遥远,都能让晋安和老道士耳膜剧痛。 突然,轰隆,一声猛烈的轰响,天地尽头是神山那里,发生剧烈地震般的大撞击,有黑气喷涌,鬼云冲天,把神山那边的天空都遮盖住了。 在鬼云中,似乎有一道模糊黑影在轰砸神山,看不出是人还是兽,天上有几道巨大黑影在抡动,仿佛是长着几条手臂?又仿佛是几条蛟龙在鬼风里盘旋? 惊世骇俗! 画面震撼! “恨!恨!恨!恨!恨!恨!恨!” 天生异象,乌云染上紫光,大地染上紫色绚烂的光焰,一道超凡脱俗的身影,脚踏紫气,从远方天边踏空而来,带着天地共鸣的宏大悲鸣,一遍又一边的回响。 那是个道袍染血,身体血肉破破烂烂的道士,他全身被击散的碎肉被紫气勉强拉扯到一起,踩着紫气而来。 紫气东来。 天地出圣贤。 那紫气东来道人,已经身死,带着惊天恨意弥留这座庞大的道场阴坟里,此刻的他,脚踩紫气,直奔天地尽头的神山而去。 紫气光焰渲染着天地,也照亮了神山,当晋安和老道士目光窥视时,神山那里的天地巨大黑影也恶目看向神殿这边。 只一眼。 头晕目眩。 神魂颠倒。 甚至连那天地巨大黑影是什么东西都还没看清,晋安和老道士齐齐着了邪道。 任何反抗在这一刻都成了徒劳。 晋安和老道士鬼迷心窍的走出了神殿,步入雨夜,人浑浑噩噩走到阴水河岸边,打算入水朝神山方向走去,主动送上活人心肝和罗庚玉盘。 就在两人下一步就要主动跳入水中,即将被水下那些来自阴间黄泉路的无数死人给抓住时,忽然,心神清醒,晋安发现他和老道士都站在一艘小船上。 船上掌托者是位身穿道袍,胸骨以下身躯都没了的披头散发老人。 不是别人! 赫然就是与晋安种下因果的六指蛤蟆大仙! 善上若水,功德载物,他和老道士此刻都上了蛤蟆大仙的船,被及时救下来。 就在晋安吃惊之时…哞! 夜色黢黑下,一双牛角在漆黑水面下时隐时现,一头驮棺石牛,在湍急的阴水河中逆流而上,看似缓慢的驮棺曲蹄而行,但在逆流中速度一点都不减。 当驮棺的大石牛来到晋安近前,它停下了曲蹄身影,有半个身子浮出水面。 哞! 虽不懂其意,却让人莫名心头温暖。 仔细去咀嚼。 仿佛少了以前那几分悲伤、哀凉与孤独,多了几分再次重逢的惊喜。 “哈哈哈,牛道友,久别重逢,别来无恙!”晋安惊喜道。 “我原以为与牛道友一别,牛道友已离开武州府,今后再也没有见面机会,想不到牛道友还没有离开武州府。” “牛道友这次跋山涉水重回福地里,可是感知到我们有凶险,专程来救我们的?” 晋安感叹,这石牛,神了。 说是神牛都不为过。 此时就连老道士都是惊得瞠目结舌,看着懂得知恩图报的大石牛,他脸上表情要多震惊就有多震惊。 “失道寡助得道多助!小兄弟好友遍布天下!”老道士纵有万千感慨,最后只剩下这一句,看着广交好友,好友里有人,有尸,有仙,甚至还有非人的,连老道士都觉得跟在晋安身边,真是大开眼界。 哞! 虽然听不懂石牛在说什么,但晋安看到石牛在水下调转身子,头朝洞天福地外方向,他已经明悟了石牛的话。 但他没有马上跟着石牛走,反而转头郑重看向老道士:“老道,如果削剑和水神娘娘还在洞天福地里,我打算亲自去找他们回来。你带上罗盘先跟牛道友先走,等出了洞天福地后我们在五脏道观里重聚。” 老道士一听晋安要让他一个人出去,他顿时急了:“小兄弟,老道我也要跟你一块去……” 但老道士话还没说完,晋安已经捏住老道士穴道让其晕厥过去,然后他推开石牛背上的石棺,把老道士小心的放进石棺里。 石棺里还残留着十年前的火焰熏烧痕迹,但此时已经没那么多讲究,把老道士和有缺的罗庚玉盘也放进石棺里后,晋安对石牛躬身一拜:“麻烦牛道友先护送老道士离开洞天福地,我还有个徒儿下落不明,等我找到徒儿,稍迟些再出去。” 水下光影浮动。 水下的石牛似乎做了个轻微颔首动作。 哞! 它回头再看一眼晋安,身子逐渐沉入幽暗的阴水河下,驮棺带着老道士朝洞天福地外离开。 直到石牛彻底在眼前消失,老道士不在身边,晋安内心压抑许久的悲伤,终于再也无法压制的眼眶通红。 道袍揉了揉通红两眼,来不及感伤,晋安朝面前的蛤蟆大仙深深的躬身一拜。 “前辈,我有一徒儿,名削剑,我们白天遭逢大难,师徒分开…生死未知,不知前辈可否知道我徒儿下落,载我一程?” “我这个徒儿,蛤蟆大仙应该还有印象,上次蛤蟆大仙就带我成功找到了徒儿削剑。” 晋安上次登上蛤蟆大仙的船,也是找削剑。 这次登船,依旧是找削剑。 但这次的削剑却是生死未知。 他不管如何。 都要找回削剑。 不管是生,还是死,总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五脏道观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。 晋安也不管蛤蟆大仙是否还记得削剑,他再次详细描述削剑五官,同时还描述了水神娘娘五官。 晋安依旧维持躬身低头姿势,态度诚恳又坚决,他无论如何也要找齐五脏道观所有人。 没有回应。 没有声音。 第(2/3)页